香氣四溢

這張照片是在我國三那一年元宵節晚上拍的，
即便照片上沒有日期我還是可以記得很清楚。
拍下這張照片稍早一些時候，我被我老爸毒打了一頓。
小時候爸爸打我們總會很慎重其事，父母會先支開弟弟妹妹，找個氣氛嚴肅的場所，
爺爺過世之前，我們會跪在印著元首照片的日曆前面，爺爺過世後就跪在爺的遺照面前。
嚴格說起來，教訓小孩通常是老母的工作，除非忍無可忍不然老爸不會輕易出手。

那天天氣很好，一整個下午我跟那時候的小男朋友泡在他家。
由於爸爸是長子，所以我們家逢年過節例行假日一定會回距離我家走路兩分鐘不到的阿嬤家吃飯，
通常晚餐時間大概是在五點多，所以我算準了時間跟我的小男朋友悠哉悠哉的走回阿嬤家，
阿嬤家在小鎮老街的斜坡上，我只看見路的盡頭圍了一大群人，
在我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的同時，我跟我的小男朋友就這樣被一大群人拖回阿嬤家。
阿嬤家的一樓擺了過世爺爺的遺照，照片的前面站著拿了一根很長的雞毛撢子的我爸，
左右兩邊是我的叔叔們，還有一大群本來是要去揪我們出來的閒雜人等，
而我的小男朋友就被架著看我被我老爸修理。
一點都不誇張，打在大腿上的瘀青一直到中秋節還留著。
痛是不痛了，淺淺淡青色的傷就一直留著。

大家或許會問我被毒打的理由，理由很簡單，
你們如果有一個成天蹺課學壞的小孩，你們應該也會這樣打。
我老爸還客氣，印象裡就被他打過這一次。

在我獨立的那一年，媽媽整理了一本相簿，相簿的開頭夾了滿滿的獎狀，
從我出生，念幼稚園，小學參加大小比賽領獎的照片，
一直到我國中變壞，每念一間新學校開學拍的照片。
高中休學後外出打工，每一個時期的照片，媽媽一一整理好集結成冊當做禮物送給我，這張照片就夾在其中。

我還記得，被我老爸毒打完的那個晚上，我一整晚窩在房間裡看分類廣告，考慮著自己是不是要離家出走。
幾個月後，夏天來了。隨著驪歌聲聲催促我也離開了學校。
而那個我以為會陪我一輩子的男孩也離開了我，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失戀。

國中畢業之後，我開始通勤上高中，整整一個學期我每天遲到，
就是為了希望公車在經過那個男孩公司前面站排時，可以讓我看到他一眼。
整整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我以為我的世界就這樣完蛋了。


與我一同度過童年時光的小鎮同伴中，也有年紀輕輕就斷送掉自己生命的。
人生的每一個低潮期，我總想著，我會活下來一定有原因。
如果老天要我走，早在那年少輕狂的日子裡，祂有太多機會可以陰錯陽差的讓我走。
如果說我經歷了這些都毫髮無傷，那我往下走必定會有出路。

生命的軌跡時緩時急，總在走到谷底的時候以為這就是盡頭，
即便在幽暗的山谷之中耐心找還是可以看見指引方向的燈火。

我知道生命有很多苦難，但是也因為這些苦難所以給了我們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不活著怎麼能看到暴風雨過後一定會有彩虹出現。

如果說都還沒有機會體會生命的美好，又何必急著結束。
給自己一個機會看到遠方的光亮，也給別人一個機會讓人們為你點燈，生命總是會有出口的。


我沒來得及對你說，願你一路好走。